谷寒松
摘要
作为一个自1961年以来驻台湾的传教士，我想就《澳门宣言》和方济各经济声明提出三点建议，作为我从本地和全球出发，对他们的理念和倡议的全力支持的标识。这些建议旨在凸显和阐明通报这些声明的神学前提。每一条建议都出自我与中国人共事时积累的经验以及从中国文化中汲取的精华。
*建议一
多年来，我的哲学与神学思维已经从更加静态的实质、偶然因素模式转向更为动态的关系、结构、过程模式的。实质和偶然因素，你们可以从亚里士多德和阿奎那那里衍生出的经院哲学中回忆起来，这种哲学曾在天主教机构中作为专门的真理方法来教授的。然而，更动态的关系、结构、过程模式，与其说是对经院的永恒哲学的排斥，不如说是一次部分源于天主教对现代后启蒙哲学的参与，部分源于激发了梵蒂冈第二次大公会议（1962-1965）的《圣经》研究更新的发展。从我自己的经验来看，这个模式也出自我对中国哲学的研究和对现代科学发现的思考。让我来解释我对关系、结构、过程的的新哲学模式的理解。
第一，关系：关系的本体论优先来自这样的认识：所有存在物的全部现实可以从五个层面来描述：1）物质层面，包括从最小的亚原子实体到整个宇宙的全波段光谱；2）有机层面，包含我们所谓的“环境”，以及极其繁多的动植物；3）精神层面，在人类个人身上达到了顶峰，人类个人都有不可分割、相互丰富的两个方面：一个是自立，一个是自我奉献，它们展现在共同体的相互性中；4）全球社会层面，在这个层面上，我们将人，共同体中的所有人和种族，定位为人类；5）超然层面，揭示出有着造物主或全部创造物的维持力量的共同体，这个充满无限爱的共同体有着神圣的神秘性。
第二，结构：所有关系都在结构中展开，即给予五个基本层面以定义的各种体系，以及会在各个层面出现的限制和可能性。例如，我们承认价值体系，并通过经验来尊重其客观有效性。儒家哲学中，孝（中文：孝；拼音：Xiào）表达了家庭对于成为人的标准意义；在天主教社会教学中，辅助性原则认同在所有五个关系层面中运行的价值体系。
这两种价值体系中有一种智慧的融合：它们都认识到首先从家庭中所学到内容中的人类道德基础，因而我们需要尊重家庭生活，尤其是要努力维系它。辅助性原则关于国家和“高级”机构如何帮助家庭中的个人成为完人所教导我们的，在儒家的“正名”（中国：正名；拼音：Zhèngmíng）模式中得到了思考。这些价值体系被认为是客观的，有广泛意义且包罗万象。违反五个关系层面中一个，就会不可避免地影响所有关系，威胁破坏其完整性。
第三，过程：我们在这里与历史、人类自由、进化、改宗、成长等各种实际存在的事物做斗争。儒家哲学和天主教社会教学的两个价值体系都对在五个关系层面中展开的最终结果充满希望。儒家教义对于人性以及克服通往社会和谐和人类繁荣道路上一切障碍的能力保持乐观。天主教社会教学因为其神学基础而相信，我们的信仰、希望与爱的共同体，将由在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关系中显示的上帝诺言而得到延续。
因此，第一个建议要求我们对终极生命问题的基本思考进行模式转换，就像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令人难忘地表达的那样：我是谁？我可以期待什么？我将怎么做？如果人出自一整套以某种可理解方式构筑的关系，这些关系反映出我们历史中的个人和集体的生存斗争，那么我们就需要使我们所有的回应适应这些事实，就像例如儒家哲学和天主教社会教学的智慧传统中所尊重的那样。从哲学角度转换理论产生的实际结果将在我另外两项建议中体现。
*建议二
我的第二个建议是关于改宗，不是从狭隘的宗教意义去理解，而是作为一个渐渐意识到关系的客观动态性的过程，学会和谐、诚信地生活。实践中，没有办法解决对改宗的基本需求，特别是处在个人、团体、共同体和国家之间的关系中。关系内的改宗一般意味着离开个人主义（利己主义），走向共同体和关爱。结构内的改宗一般意味着离开错误的价值体系（视利润、消费、快乐和支配他人的权力为最终目标），走向寻求这样一种价值体系，它确立和谐，确立以分享来充实他人，确立服务和对弱者、穷人的基本保护。
就过程而言，改宗一般意味着克服一些扭曲，这些扭曲由五个层面中的一到两个，尤其是物质和有机层面的片面、局部发展产生出来，直到造成对精神层面、全球层面、尤其是超然层面的伤害；它还意味着，努力寻求一个整合的途径，承认所有五个层面是一个全面的统一体和共同体。改宗没有什么特别神秘或带有宗派色彩之处。它要求内心的改变，这是我们从错误中学到的且再熟悉不过的要求，如果我们跌倒或偏离了让我们走向成功的道路，只需重新站起来再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然而，如何实现内心的改变就是它的神秘所在了。不同的智慧传统对改宗之路可能有着各种理解。为了在我们对共同体的共同探索中理解智慧传统测绘改宗动态的各种方法，我们必须考虑第三项建议，关于不可或缺的宗教间对话的重要性。
*建议三
第三个建议是关于宗教间对话。和那些在寻求世界问题共识时会把宗教智慧作用最小化的知识分子和权威专家相反，我的主张是，全球共识认为，真正的宗教，无论其历史和文化形式如何，总是为了全球人类中所有人的共同利益，因为它是建立在基督教徒、犹太教徒和穆斯林称作上帝的超然神秘的真正体验（无论用哪一种具体的表述和构想来表达）基础上的。尽管其他智慧传统也承认超然层面，可能名称不同，但每一个都传达了我们全人类对超然神秘体验的不同见解。所有真正的宗教都因人性的弱点和罪恶蒙上阴影，这也是一个震惊却现实的真相，历史也非常清楚地揭示出，如：所有宗教机构都在与滥用权力作斗争，更别说不当的性行为。然而，尽管所有宗教都有不完美之处，但它们在引导信徒认识关系的本质、尊重其价值体系以及通往共融的道路时，仍要求我们认识到跨宗教对话的重要性，以及跨宗教对话对于维持全球合作并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澳门宣言》和方济各经济文件已明确指出这一点。
宗教间对话的目标是在三个层面的理论模式概述中做到明白易懂：a）关于关系：跨宗教对话应该促成相互理解和赞同，即建立受现实认可的谦逊与快乐的人类生活；b）关于结构：跨宗教对话应强化改宗和其实际辅助性；c）关于过程：跨宗教对话应培育希望，人类可以建立一个由男性女性参与的全球共同体，大家在共享和平与欢乐中生活，可以不完全满足于“现状”或者“一切如往常”，致力于向一个更和谐、更有创意、更快乐的全球人类社会靠拢，保护环境，共同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
教宗方济各近期的通谕《Fratelli tutti（众位弟兄）》（2020）很好地阐述了跨宗教对话的重要性以及在这些正当对话中我们应该期待什么，这些是他与全球宗教共同体其他领导人进行此类对话所得出的经验。教宗方济各对宗教间对话的观点反映出他对经历和体验三位一体上帝的神秘之处的天主教徒的具体天主教承诺。
他所做的一系列务实的劝诫产生了效果，他敦促我们所有人为改宗而实现共同体的需要作出反应，特别是努力一致解决全球问题，如灾难性的气候变化，以及因新冠肺炎大流行而有这么多人受苦而充分暴露出来的社会不平等。我知道推动《澳门宣言》和方济各经济中提出的每一项建议都是他的愿景。这些建议是可行的，所以要考虑它们本身的优点，即使不是每个人都认同，但毫无疑问，它会由值得所有人尊重的神学观点所推动。
谷寒松, 信理神学名誉教授, 辅仁圣博敏神学院
Translated by 翻译: Yang Hengda 杨恒达